福气

笔伐 · 发表于 2011-7-23 15:3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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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笔伐

李老汉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在村里，人说，李老汉真有福气。
谁说不是呢，他的三个儿子分别娶了三个媳妇，两个女儿也分别嫁了两个男人成家立业，如今膝下儿孙满堂。李老汉千辛万苦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女们从小拉扯到大，现在总算完成了任务。“这辈子啊，算是对得住孩子他娘了。”李老汉说。
李老汉的头发花白了，脸上的皱纹像松树皮一样，腰弯得像一张弓似的，干不了重活了，每天就是从老大家把地扫到老三家，再从老三家扫到老二家。一日三餐，倒还有个着落，三个儿子每人管一餐，不多不少，刚好分啊。早饭在老大家吃，午饭在老二家，晚饭在老三家。
有一天，李老汉一早起床就在老大家忙开了，提着扫把颤抖地扫着扫着。还没有扫出簸箕大块地的时候，老大媳妇端着一个饭碗从厨房里气呼呼地走出来，说：“别扫了，都是灰尘，还让不让人吃饭啦！”“砰！”的一声，门关了。李老汉楞了一下，提起扫把朝老二家去了，老二的门紧闭着，叫了许久也不见开门。李老汉又朝老三家走去，老三家的烟囱还不见冒烟，估计还没有起来。“老三，起来开门，早饭先在你这里整一顿儿。”李老汉说。“早饭不是在老大家吃吗？我这里还没有开火呢！”老三媳妇说。“你先在老二那吃吧！晚上再来。”屋内传来老三懒洋洋的声音。
李老汉返回到老大家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睡的棉被等东西被扔到篱笆前的垃圾堆里。李老汉的眼睛湿润了。李老汉才想起以往儿女儿媳妇的话来。
李老汉的三个儿子常常能一口气掰着手指说出他身上的一大堆毛病来，什么抽烟啦，喝酒啦，不爱干净啦，健忘啦。两个女儿也都说李老汉什么偏爱男丁啦，分家不公平啦，不重视女儿重视儿子啦。媳妇们动不动就发火，刚吃了一碗粥就说锅里没有了。
老了，不中用了。好啊，我不跟你们一起了。李老汉看着多少年以前搭的牛圈，自言自语。
李老汉啥也没有跟他们理论，默默擦着眼泪把那废弃多年的牛圈打扫干净后，把老伴的遗像挂在土墙上，把扔在篱笆里的家什物件搬进牛圈里，两块砖头在墙角搭起一个烧火做饭的灶，几捆干稻草铺开一张床。
“爹，住这也挺好，以后你就再也不受她们的气了。”老大老二老三从门口往牛圈里看了一遭，眼睛发亮说道。
“恩，好啊。以后不要因为我而去跟你们的媳妇吵嘴，不值得。”“不值得啊！”“告诉我那两个闺女，我过得很好，不要担心！”李老汉说。
“知道了。她们肯定放心。多少年都不见回来了！”
那天黄昏，寒风不停地撞击着牛圈的门，李老汉在两块砖头中间添了几块捡来的松树皮，把老伴的遗像擦了一遍又一遍后，就拧开了珍藏很久的古贝春酒瓶盖，喝了满满三杯，说，好酒啊！真是好酒啊！可惜只有这么一次，可惜啊！坐了很久后便躺在铺满干稻草的床上了。牛圈顶的茅草一颤一颤地，似乎要倒塌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救火啊！”“救火啊！”的声音响遍了村庄内外，牛老汉的牛圈在黑夜里化成了灰烬，牛老汉的身子就这么僵硬了，散发了令人窒息的焦味。
灵堂前，李老汉的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妇、两个女儿和两个女婿，还有10几个孙子，批麻戴孝，齐刷刷跪倒在棺材旁，他们身上的白衣丧服白得刺眼，他们哭声震天，“爹啊，您怎么就这么没了啊？”“爹啊，您睁开眼啊，您还没有来得及喝俺一口热汤啊！”哭声夹杂着道场的鼓声、锣声和唢呐声，听得让人发憷。
装着李老汉的棺材前摆满了各式糕点、鸡肉和猪肉，大碗装的米饭，三个杯子轮流斟上酒，香冒着袅袅青烟，蜡烛点了一根又一根，来吊丧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拜了又拜。
“真风光啊！咱村就数李老汉最有福气了，光榜钱就超过万元大关！”
“羡慕！”
人们都说。
出殡的时候，哭声再次顿起。遥远的天空中响起轰隆隆的雷声。